谁来监管暑期夏令营？

正值暑期，各种针对中小学生的夏令营活动火爆。为了让孩子度过一个寓教于乐的假期，很多家长也乐意把孩子送到夏令营，到各地去增长见识、开阔眼界。然而，随着五花八门的夏令营项目越来越多，夏令营市场的监管成为家长们更加关注的话题。

夏令营根据组织机构不同，可以分为公益性质的夏令营和商业性质的夏令营。现在比较常见的一种夏令营就是由教育部门牵头，学校出面组织，旅行社来承办。这种类型的夏令营应该是属于公益性的，很多家长也比较信任这样方式组织的夏令营。首先是由学校老师带队，安全性比较高。另外，也可以在游玩的过程中更好地学习知识，还能跟同学们增进感情。

既然属于公益性，那么这样的夏令营收费应该是按成本收费，不以赢利为目的。而且监管部门，也就是教育行政部门要了解学校的活动安排、收费标准和安全保障。在制定收费标准时，还需要召开家长听证会，听取家长的意见，向家长解释收支的具体情况。然而，武汉的一位学生家长范先生给我们的节目打来电话反映，他的孩子参加的暑期夏令营却完全不是这样。

范先生：这是我们武汉市教育局和我们武汉有一个（听不清）联合搞的一个夏令营，一个小孩交1888，去桂林玩四天，来回路上两天，实际上在那里就待了两天。他没有叫我们把钱打到一个专门的账户，让打到一个私人的叫曾慧的银行卡上，这个钱一没有给我们开发票，二没有给我们开任何收据，也没有跟我们签任何的合同和协议。

范先生怀疑，如果这家旅行社具有国家承认的资质的话，那么收费应该是明码标价，但是，不出具收据和发票的行为，很有可能涉嫌偷税漏税。

记者：您说的这个个人，名字叫曾慧，是吗？

范先生：对。

记者：这个身份您了解吗？他跟学知旅旅行社有关系吗？

范先生：对，他是学知旅旅行社的。

记者：他是学知旅旅行社的负责人吗？

范先生：不知道是不是负责人，不太清楚。

记者：这个夏令营的项目涉及到武汉多少所学校呢？

范先生：小学四、五、六年级，中学还有初中都涉及到了，不是一两个孩子，是上万个孩子。

根据记者的调查，范先生所说的夏令营是由武汉市教育局以及学知旅旅行社一起举办的，夏令营针对的是全市的中小学生。这家旅行社的全称是学知旅·武汉大学旅行社，在武汉的规模比较大，并且拥有正规资质。同时这个夏令营在武汉也举办了很多年。

范先生还说，这次组织的夏令营去的地方很多，甚至还有很多学生去了美国，澳大利亚等地，然而夏令营的收费却比同等旅行团的价格高出近一倍。

范先生：他这个不是光到桂林，有到广州长隆岛、有到美国、澳大利亚，到澳大利亚去是2万6千块钱一个孩子，而且既不住宾馆、也不住酒店，是住在别人家里。你在网上可以查一下，武汉最贵的团1080，去了以后两个人一个房间，而且住的还是四星级酒店。我小孩去的是一个招待所，三个人两张床，这样克扣孩子。而且这个旅行社既然申请了国家营业执照它的税收就应该得到税务局的监管，打到私人账号上税务机关是没有办法查帐的。

不只价格高，孩子旅行过程中的住宿条件也很差，而且夏令营行程上所说的一些景点并没有让孩子充分的参观和游玩，而是简单看看敷衍了事。但是起初在宣传夏令营的时候，学校的老师却完全不是这样说的。

记者：这个是要求您自愿参加还是必须参加？

范先生：自愿参加。我孩子班上52个人，去了38个人，老师一宣传，同学在一起增进同学感情，出去看看祖国大好河山，我们搞了一个夏令营的活动，大家愿意参加的就参加，还是希望参加。班主任一说话，你说哪个孩子不愿意去？四年级的孩子又不太懂这些东西，回来说爸爸妈妈赶快交钱，叫我们往这个账号上汇钱，然后我们又凭着汇钱的单据给班主任老师，孩子就算报名成功了。

学校老师拿到家长汇钱的凭证，孩子就算成功报名夏令营了。但是作为家长方面，却没有接到任何收据或者发票。然而，如此大规模的夏令营活动为什么在缴费时要汇入一个个人的银行账户？如此正规资质的旅行社，为什么在交费之后没有出具收据和发票呢？

范先生为此拨打了武汉教育局的电话，对方是这样回复的。

范先生：我给市教委打电话，市教委说这个价钱是家长愿意去就去，不去也可以，再有一个就是这个价钱是经过物价局核准了的，没有问题。但是我们汇了钱，你没有给我们发票，价钱比旅行社高出了一倍，你这个钱为什么不打到公家的账号上，要打到私人的银行卡上呢？

记者：市教委对您的疑问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是吗？

范先生：没有，没有向我做出任何解释。我们区教育局监察科有个同志给我打了电话，他说这个是上面的事情，他们也没有办法。

根据范先生提供的电话，我们的记者也试图联系武汉教育局，但是电话一直没有接通。范先生还说，他还向当地的税务部门进行了举报，税务部门也进行了调查。记者随后联系到了负责调查的武汉市税务局稽查所所长韩先生。

韩所长说，截至目前他们已经对这家旅行社进行了初步调查，没有发现有偷税漏税的问题。从旅行社的账目来看，整体还是比较规范的。但是因为目前夏令营活动还没有结束，所以一切要等到活动结束之后，他们在对整个活动的账目进行详细的核算，然后看这家旅行社是否按照事实申报了税款。

针对范先生所质疑的问题，就是为什么要把夏令营的费用汇款到个人账户上，韩所长也做了回答。

韩所长：关于你说的问题，它当时是有一些家长排队要交钱，它有两个个人账号在收这个团费，但是团费收完以后全部转到它这个合成账户上，这个我们看到了，打到各种账户里面的钱，全部转到核算账户上，这块是没有问题的。所以说我刚才为什么要让月底带孩子去看，结束以后我们看到底有多少人，有多少钱，这样我们就可以算出有多少团费。

那为什么没有给家长开具相应的发票和收据呢？对于这个问题，韩所长的回答，并不是很明确。韩所长说，因为很多家长是从不同的地方汇钱给学校，所以没有统一的开具发票。到这个月底，等到夏令营结束之后，他们再次进行调查的时候，才能知道究竟有没有按照规定给家长开具发票。

韩所长对于家长的质疑一一进行了回复，但是他的回复并不是十分明确。此外，韩所长还说，这家旅行社和教育部已经合作多年，因此夏令营的合法性上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而且有关开具发票的问题，已经有多家执法部门接到相关举报，税务局只是其中一家，因此有很多部门在对这家旅行社进行监督。

关于韩所长的解释，有一些地方是令人怀疑的。韩所长说，夏令营活动举办了很多年，每年都会接到举报，而且有多家执法部门对其进行调查和监督，可是这就一定能保证夏令营活动公开透明，不存在任何违法问题吗？另外，夏令营活动已经展开，发票为什么要等到活动结束之后才会开具？作为参加活动的凭证，家长为什么没有收到收据呢？有关夏令营的问题，为什么多家执法部门都接到了举报呢？这又说明什么问题？

经济之声特约评论员包华，北京潮阳律师事务所郑传锴律师对此发表评论。

按照学生家长所说，这种由武汉教育局牵头，旅行社来承办的夏令营应该属于公益性质的，我想请郑律师从法律上给我们界定，它到底是公益性质的还是盈利性质的？

郑传锴：首先，我们国家对于夏令营具体是什么性质，包括如何举办没有相应的法律法规规范，但是义务教育法25条规定，学校不得违反国家法律规定收取费用，不得向学生推销或者变相推销商品服务或者以这种方式谋取利益。我们知道由教育机构主办的这样一个夏令营，应当是一个非商业性质的活动，我们根据义务教育法的立法原理可以推出这样一个结论。

如果说它不以盈利为目的的，那是不是应该有一个明确的价目表，收益和支出是怎样的？是不是应该给家长一个合法的收据作为凭证？

郑传锴：是这样，我认为不仅应当提供合法的收据，因为这种夏令营是由旅行社，也就是一个商业主体承办的，所以它收费之后应当是出具发票的而不是收据。

把夏令营的款项汇入到个人的账户上，这个人名叫曾慧，记者调查发现这个人并不是这家旅行社的负责人，那么为什么旅行社要用这个人的个人账户来收款呢？这是否合法？

郑传锴：首先我们要明确，即便是旅行社负责人的个人账户也是不可以的。按照税收征收管理法实施细则第17条，从事生产经营的纳税人应当开立基本账户和其他一般的存款账户，并且应该报税务主管机关备案，发生变化的还应当向税务主管机关进行报告。这个款项最开始就应当直接划到基本账户或者其他账户上，而不是由一个即便是有授权或者没有授权的人代收，再转交到基本账户上。

教育局作为一个行政的主管部门，是不是应该就这个问题给家长一个明细的解释？而且收费的项目是不是也应该公开？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就是这样的夏令营，教育局在里面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包华：教育局在夏令营的活动中，很明显是主办方，推进以及中间的保障及最终的结果都是由教育局承担责任的。教育局应该把这个活动的内容、具体安排、具体费用的构成以及活动的效果，向广大的家长进行公示，因为我们知道这个事情不是几十个孩子，可能是上万个孩子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当地的教育主管部门必须依据自己的职责来解释所有的问题，但是非常遗憾，教育部门只是招揽生源，之后所有的工作全是商业的，由旅行社来做，而旅行社基于商业运作的考虑，很多内容是不会向公众告知的，这就出现了商业和公益如何结合的问题。

我认为旅行社可以替我们的主管部门来具体承办这样一项工作，因为旅行本身也是有特殊资质的，但是工作的责任以及需要公示和说明的提供方应该是教育局，教育局应该对这个活动做充分的解释和说明，否则就失去了其主办的角色，同时也违反了法律的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