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热是否是商品？ 居民能否自主选择争议不断

现在，不少地方已经开始征缴今年冬天的供暖费，《天天315》节目组也在最近陆续接收到关于部分地区供暖费收取不合理的投诉，其中去年曾报道过的停暖是否也该缴纳基础热费的问题又遭到消费者的投诉，不过投诉内容与去年有些不同。

基础热费，又叫做热能损耗补偿费，在很多北方城市被简单叫做热损费。之所以有基础热费一说，是来自于供暖行业的特殊性，据供暖行业的业内人士介绍，热具有传导性，在供热过程中存在用热户向停供户传递热能的现象。因此，办理停暖的用户，要面临一个热量损耗的客观事实。所以一些城市的供热企业就提出，要让停供用户交纳基础热费。但是不少消费者对供热公司的这种说法存在异议，其中有部分消费者认为，供暖公司所供的热也是一种商品，既然是商品，居民就应该拥有自主选择权，我既然选择停暖，就不应该再缴纳任何费用，热力公司不该用这种方式强迫消费者购买不愿意购买的商品，还有一部分消费者认为热损耗量很难测，现在需要缴纳的费用是如何计算出来的供热公司应该也有个说法，在没有说法前不应该强行收取所谓“热能损耗补偿费”。这种该不该交的争议从2011年持续到现在，仍未停歇。

目前，一些北方城市已经开始收取基础热费，还有些城市经过听证之后废除了交基础热费的条款。

家住山西阳泉市桃源新居小区的消费者张先生，本周给我们节目打来了投诉电话。

张先生：我06年搬进去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用过热力公司的燃气。2012年阳泉市实行一个新政策，报停要按照全年采暖总价的30%交报停费。因为我一直没有用热力公司的暖气，所以我希望退网，我一直用空调和电缆器。今天供暖季以前，我到所属桃北的收费厅去办退网。10月4日，工作人员告诉我，要拿房产证和身份证原件、复印件。10月5日，我去了之后，他给我的答复是不可以退网，但可以报停。对于我这种情况，如果报停每年要交30%的供热费，我觉得不太合理。因为我是分户供暖，不是串联的供暖，他只要关了阀门，把管道截开后完全可以实现退网。我再三联系，最后热力公司给我的答复还是不能退，报停要交全年采暖价的30%，每年都要去报停。

张先生想要申请退网遭拒绝。供热公司为什么在10月4号时让张先生带相关证件第二天来办理退网，可后来却又拒绝了张先生想要退网的要求?

记者：为什么不能退网，他们给你回复了吗?

张先生：第一，他说我蹭暖，如果不用的话，邻居的暖气会传到你家，这样你家就会变热了;第二，管道要燃热。我说，第一，如果我要蹭暖，我应该拿出钱交给我的邻居，而不是交给热力公司，我的邻居给热力公司交了钱了;第二，管道的散热问题，你们在施工时就应该增加保温设施，你不能因为设计不到，或施工做不到，负担就转嫁给用户。我是跟他这样讲，他觉得我的说法不合适，答复就是不能退，只能报停。

不能退网，暖气报停又要按照供暖季总热价的 30%缴纳基础热费，张先生想干脆不予理采，但是随后就被电话告知如果不报停，供热公司将会按照用户全年欠费来处理，张先生觉得困惑不解，感觉自己是被“基础热费”绑架了。

张先生：打电话的第二天，如果我不去交钱，他们通知我按100%欠费挂到电脑的账上。我不太理解这个事情，用什么方式取暖是我自己选择的事情，热力公司应该提高服务或降低成本，而不是依靠强制我用暖气。像我这样的情况有很多人，作为一项政策，我们确实觉得这个不合理。

记者：暖气报停要按照供暖季热价30%交纳基本的热费，但这30%是多少?

张先生：一年是700-800。

记者：如果你不报停就是欠费吗?

张先生：他规定了个期限，在期限前交30%，下一年还可以继续报停;如果不交的话，本年度视为100%欠费。

记者：现在报停了吗?

张先生：我没法报。如果我偶尔一两年不用，那么我应该去报停，交30%，但自从搬到这个房子，六年我都没用过，他还是要求我每年报停，30%，我觉得不合适。我决定以后不再用了，我地板是木的，怕水，暖气经常有跑水的地方，把地板泡了，我还得在重换，很麻烦。根据实际情况，我觉得用电可能更合适我。

像张先生这样多年都选择使用空调供暖的用户，供热公司是否能够给他办理退网手续?我们的记者拨通了阳泉市热力公司的客服电话，客服的工作人员回复不太清楚住宅楼是否能够办理退网。

记者：六年都使用空调取暖，一直没有使用过热力公司供的暖气，我想知道，这边可以退网吗?

客服：可以。

记者：你们现在是可以退网，不是报停是吗?

客服：你说的退网就是跟热力公司网断了之后，就不在接用热力公司的暖气;报停，就是你本年度不想用热，可以把阀门关掉，关掉的前提是缴纳30%的基础热费。退网后还想用热力公司暖气的话，还得重新缴纳入网费。

记者：是桃源新居小区的住宅楼。

客服：我也不清楚具体办理的流程，我告诉你一个电话，等三点以后你给他们打一下，问一下具体的流程。

客服人员给记者的这个电话，拨通后，对方也还是回复不清楚是否能够退网。后来记者又辗转找到阳泉市热力公司办理业务的收费大厅的电话，工作人员回复不能退网，不过基础热费如果不想缴纳可以挂帐，等待新政策出台。

工作人员：他是住宅吧。住宅不办退网，因为住宅涉及到整体的供热情况，暖气可以不用，比方说楼上楼下到了最冷的天气以后，楼上楼下的天气都冷的不行，这一户当年也不用暖气，但必须把他这个暖气开起来以后，楼上楼下的温度才能保证正常供热。因为在设计的时候，设计室内摄氏时，就是按整体都供热的情况来保证正常的温度。退了网了以后，热力公司要把所有的设施断开，不是把阀门关了就完了，因为入网的时候也是按整个楼的用户需求来设计供暖设施，包括暖气片的多少，还有管路的粗细。不接网也不掏钱，接网不掏钱，那挂上就算了，今年先别办了，30%你也不掏，也不用，你就让它搁置起来算了，看明年有没有其他供热方面的政策，因为热力公司30%政策刚实行，看看明年有没有其他完善的政策。

记者：30%基本热费今年就不用交了?

工作人员：不用交了，30%也好，100%也好，你不想交，你就先挂到账上就行了。

记者：那挂到账上不还得交吗?那就等于是欠费了?

工作人员：欠款你也不用，不欠费也是不用，就挂上钱也不交。

停暖要缴纳基础热费，退网更遭到拒绝，张先生感觉自己是被热力公司的规定绑架了。

供热公司为什么不能办理退网?记者联系到了山西阳泉市热力公司的副总经理田彩英，她回复记者供暖行业具有特殊性，目前不能办理退网有这样一些原因。

记者：我们这边接到用户投诉，他长期不用暖气，现在是想退网。他现在能办理退网吗?

田彩英：从目前来说，我们暂时是不能办理的。今年阳泉市报停收取基本热费是第一年，相关细节和配套立法还没有通过，一些供热管理办法或物价还没有审计或制定，我们只能摸索着走。针对这种情况，我们是这样给他解释的，针对一个用户来说，他的建筑物如果不是独立的，是居民楼里的用户，从供热产品的特殊性来说，他虽然没有直接消耗热力公司的热量，但事实上他是从整体保温，传热性已经形成耗热，这是间接采暖的范畴。在这种情况下，一栋楼，如果周围邻居停热的话，会影响正常缴费用户的供热质量，所以我们觉得不能冒然给他办理退网。现在因为基本热费问题办理退网，以往不存在这个问题。我们在以往的实际操作中，如果周围邻居不运热，而影响正常运热用户的话，我们有时候要采取太阳换气，就是跟报停用户取得联系，通过开通他家里的暖气保证他周围邻居的正常运热。所以他现在办理退网，可能影响到正常用户的取暖，所以目前为止我们先暂缓退网的事情。

记者：现在就是说只能报停，不能退网。

客服：对。

记者：但报停现在又要交30%的基本热费，基本热费是必须要交的吗?

客服：这个矛盾比较突出，我们是这样规定的，如果不愿意交，那是按正常的报停业务去办，明年我们遇到一些用户不认可，或不理解的，或一些特例，好比这个用户强烈要求退网这种特例，我们再跟市里住房保障和城乡建设管理局，把这些矛盾或争议，或难以解决的焦点问题上报以后再进行处理，逐步把这块进一步理顺。我们目前可以办理报停，如果现在不愿意交30%的费，也可以不交，不是这个业务不能办理。

记者：但不交算是欠费吧。

客服：先挂上30%的欠费，因为如果不办报停的话，理论上要付100%的供暖。

记者：我问一下，它属于分户供暖吗?

客服：不管是分户还是串联，我们基本上是一刀切的，分户和串联是这个概念，并不等于他能停，他不影响周围用户的供热质量。热本身就是从热到凉正常要有一个传导，这是从产品特殊性上来说的产品属性。

记者：就是绝不可能退网是吧。

客服：到目前为止不办理这个业务，原因就是他不是独立的。

供暖行业的特殊性使得张先生退网遇阻，这样的解释是否合理?供暖公司所供的热是否也算是一种商品，居民是不是也应该拥有自主选择权?

北京潮阳律师事务所律师张星艳、经济之声特约评论员包华就此发表看法。

包华：供暖行业特殊性这种解释有一定合理性，但解释不够全面，从客观上增加了业主或使用人理解他真实意思的难度。所谓的供暖系统，是全体业主共有的一套系统，它的运行维护费用应该由全体业主来承担，供暖系统一部分是在专有部分里，业主都能看到户内的一些管线或散热气片;还有一部分很重要是在公有区域里，如设备间、管道井等，所以供暖服务本身既包括专有部分的供暖，也包括公有部分的供暖服务。消费者所说的断网其实指的是专有部分的断网，但公有区域的断网是不可能实现的。一旦断网，设备就无法运行，水电在低温情况下也很难送到业主家里;另外，整个系统在维护过程中，也有一些维护基本费用，人员保险一系列费用，这些费用本身不会因为某一个业主不使用专有部分供暖，而发生任何变化。基于这一点，我认为专有部分供暖固然可以协商，但公有部分供暖也是业主的一个义务。

停止供暖，不交30%的基础热力费，这个选择我认为缺乏合理性。供暖虽然是商品，或具有商品的属性，但它服务的范畴不仅包括自己户内的内容，也包括户外的内容，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户内的事情可以解决好，如今天投诉的消费者说我不使用热力公司的供暖，我自己烧电也没有问题，我专有部分解决了，但公有部分并没有解决，如设备间、管道井、物业管理用房这些区域都是需要供暖的，而这些费用其实也是由业主来承担的，业主可以做选择，但如果选择侵害到了其他业主的权利，或公有权益，这个选择不能做出的。

供热公司给出了一个很好的处理办法，就是30%的费用先挂帐，然后等明年调研之后再做统一处理。其实，从这个处理方法就能发现，供暖不仅仅是一个商品，他还具有一定公益属性或市政属性。如果按普通商品服务来说，不交钱一定不会给你提供服务，但热力公司并没有停止整个大厦或住宅区公用部分的供暖，所以业主还是有收益的。我建议消费者可以今年先把这个事情挂账，等到明年政府再进行调研时，我们再充分表达意见。

张星艳：首先，商品的两个属性是由价值和使用价值来判断的，其中包含了人工价值，也就是说他具有人工价值;第二，我们如果交完钱就可以得到温暖，这是使用价值。显然供暖本身是具有商品两种特性，供暖本身是一种商品，那么既然是商品，就应该有消费者的自主选择权。

因为供暖本身是一个民生工程，肯定具有它的特殊性，热能在传导过程中一定会产生损耗，这种损耗不是由客户造成的，也不是主观愿意造的，而是先天不足的很多因素在那里，这些因素让消费者来买单，我认为是不合理的。

很多北方城市都有这样的问题，一些北方城市通过听证会取消了基础热力费，而一些城市还在交纳基础热力费。我们到底应该取消这部分费用，还是让没有享受供暖的这部分居民继续缴纳?

包华：我认为，最合理的模式是有基础热力费存在，但基础热力费不仅仅是所谓的热损耗。今天案例中消费者自己在供暖，供暖后房间温度并没有明显降低，所以跟其他户主之间不会有明显的热传导作用。

但是，我是想提醒广大业主，大厦除了专有部分供暖以外，还有共有区域、共有设备供暖，这一部分的供暖对于大厦更为重要，这部分费用业主应该是承担的。

这笔费用应该由业主来支出，因为房屋是业主的，房屋所有的权利和义务应该由业主来承担的。但作为民生工程角度，政府要去帮助低收入人群，包括经济适用房、廉租屋这些使用人，但商品房小区肯定是业主来承担。

张星艳：我认为，公共区域的供热损耗应该由政府来承担，因为这一块是没办法根据现有的制度去解决的，如果要求业主来承担，那么要出台细化的相关标准，承担的这些费用是什么，应该给出非常明示的东西。计算标准是什么，30%是怎么得出来的?我为什么要掏这笔钱，这笔钱干了什么?我至少得知道这些东西。

其次，现在有很多种供暖方式，自采暖用户有很多会选择今冬不采暖，周围邻居是不是也可以要求那些不采暖的用户给我补贴呢?其实这是个相互矛盾的现象，其他热用户会有损耗，这些损耗由谁来承担呢?这个问题是集中供热，公共区域热损耗应该是由政府来承担的。